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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小朋友 (第2/3页)

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不客气。”

    接着应该请教她尊姓芳名,但不知恁地,劭恒的舌头打结,怎么努力,都发不出声音,他绝望地放弃,闭上嘴。

    “六点三刻才放学?”

    女郎像是怀疑他留堂,劭恒也不介意,只是微笑。

    她说:“我明白,你在图书馆做功课。”

    劭恒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他畏羞的性格表露无遗。

    女郎似乎明白他,笑一笑,也不再引他说话。

    她爱快车,劭恒只觉路两旁的树似压下来似往后退去,不会有危险吧,他想。

    但她也是驾车好手,转弯抹角,做得潇洒漂亮,一点踌躇都没有。劭恒很佩服她这一手技术。

    人家没有大他几岁,已经这样老练能干,可以想像,不知见过几许世面,而他,还是小孩似,生活单纯,只有上学回家两条路。

    劭恒暗暗叹口气。

    女郎已除下丝巾,随意地搭在肩膀上,像嘉莉姬丝莉模样。

    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来了。

    劭恒整个人像失去重量,渐渐向上升,飘浮到半空,丝丝白云在脚下飘过,他在高处往下看,见到一辆小小红车,由美丽的女郎驾驶,而身边坐着的,正是他,蒋劭恒。

    劭恒快乐的心在他胸膛内撞来撞去,像他爱玩的弹子机器,叮叮叮,一下子积聚到万多分。

    虽然年轻,他也知道,人活在世上,不应快活若斯,这种时光,不可能常有,所以份外珍惜每一秒每一分钟。

    他希望可以把时光留住,就在这一刹那,在这条公路上,车子永远向前,达不到目的地。

    但,对女郎来说,是不公平的吧,也许人家渴望快快回家沐浴看电视呢。

    劭恒看她一眼,她把车停下。

    “我相信你到家了。”

    劭恒用尽力气,只能够再说:“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每天都出城,要是你愿意,随时可以载你。”

    劭恒一时没想到适当的答案,只是说:“不必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女郎笑笑“再见,小朋友。”

    小朋友。

    劭恒有说不出的委屈,那是用来称呼七八岁的儿童的,怎么可以加诸他身上,太不公道。

    回到家,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自抽屉中取出刮胡刀,很仔细地把上唇边浓密的汗毛剃了一次。

    已经有胡髭了,劭恒想,少年人有异于小朋友。

    母亲叫他吃饭,他说不饿,躺在床上看小说。

    累了,堕入梦乡,梦见与女郎去旅行,两人在草原上奔跑。

    草的颜色绿得耀眼,她穿白色的裙子,衣袂飘动如一只粉蝶,爱毕竟是太过华丽的一件事。

    劭恒伸手去触动她的头发,柔轻如丝。

    “劭恒,劭恒。”她叫他。

    她如何得知他的名字?劭恒罕纳。

    “劭恒,醒来,饭没吃就睡觉,太不卫生。”

    劭恒张开眼睛,发觉父亲站在他床头。

    他叹一口气,下床来。

    难怪哥哥、jiejie找到工作就搬出去住,否则一辈子做小朋友。

    父母家中有一套规例,在这里住一日,就得尊重律例,接受束缚。

    劭恒在浴室洗脸,还要隔多久才能独立生活呢,他问:五年,七年?

    他胡乱吃了一点东西,回到书桌,摊开课本。

    母亲跟进来问:“劭恒,不舒服吗?”

    “不不不不不。”他不耐烦的关上门。

    母亲吃了闭门羹,只是很幽默地耸耸肩。

    很多成年人上了岸也就忘记青少年的烦恼。

    其实少年人的生活殊不好过,除出繁重的功课,还得花不少精力来应付成长的痛苦。

    生理与心理都由稚嫩的儿童阶段日趋成熟,什么感觉都有:畏惧、高兴、意外、满足、怀疑…一切放在内心,又不能与大人说个明白。

    难怪不少同学憋得长满一脸的小疱。

    当夜劭恒无法集中精神,很马虎的写了两篇功课。

    他的思想,早已飞出去老远老远,同女郎在那无名的草原上会合。

    劭恒伏在书桌上熟睡。

    第二天早上,忘记拨闹钟,母亲把他叫醒,眼看要迟到,他匆匆赶出门去。

    老师以为他病了,劝他回家休息。

    劭恒涨红面孔,坚持不肯,倔得似条牛。

    老师暗暗打量他,开始担心,希望这种现象只属暂时性。

    快要放暑假了,也许只是考试压力使劭恒态度略为转变。

    到了下午,劭恒情绪平静下来。

    他躲在校园角落,无端落下泪来。自从五岁那年在门口狠狠摔了一跤,跌烂膝盖大哭一场之后,他还没流过眼泪。

    劭恒用手帕擦干眼泪,放学回家。他也不知道为何落泪,内心并不见得悲伤.相反地还有一般难以形容的欢欣,但眼泪像是最自然不过,默默地淌下脸颊。

    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,连劭恒都为自己惊心,不不不,一定要当心。

    他登上公路车,回家去。

    吃完饭吃水果,父亲坐在电视机前看美式足球,劭恒到门外散步,隐隐听到蝉叫。

    他坐在石阶上,呆呆的看看公路前方。

    劭恒跳起来,她来了。

    一点小小红色,开头只似芝麻点,渐渐趋近,引擎声传来,晃眼间已有火柴盒子大小。

    劭恒不由自主站起来。

    女郎一定是出城去赴约。

    驶近了,劭恒发觉不止一辆红车,贴近它的,还有一架银灰色的跑车,两车一前一后,巧妙地在路上滑翔,两车只差一公尺虚位,一下子,如箭般擦身而过,消失在弯角上。

    劭恒呆了许久。

    那辆灰车,属谁所有?

    劭恒的内心苦涩起来。

    那片青绿的草原,劭恒没有想过要同别人分享,他没料到有人会提了篮子来,在草坡上举行野餐会,劭恒一直以为,草地是他的秘密,没人知晓。

    现在他明白,他的想法,是太天真太无知了。

    平复下来的心情,又似漩涡般搅动,他低下头,回到屋内。

    父亲在十一点半关掉电视,接着熄掉全屋灯火。

    劭恒想睡,却比什么时候都清醒,胸口像是点著一朵小小的火焰,炽热光亮地照耀著那一前一后两辆跑车。

    它们一直在劭恒心中飞驰,提醒他,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旁观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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